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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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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手扛著鋤頭,一手拿著圖冊和身邊的魔修說著如何開墾一片新的果林,魔修們聽得滿臉崇拜:“哇哦!主上,同為魔界幹飯人,你怎麽知道那麽多咱們沒有的新奇事物啊?”

我笑道:“你主上見多識廣不能夠嗎?”

魔修們哈哈大笑:“夠,太夠了!”

一行人嘻嘻哈哈去往結界布好的新荒地裏,我從乾坤袋裏掏出前不久潛去滄瀾挖好的各色小樹苗,和他們一起松完土,鄭重地把各種小樹苗種進坑裏,再填上我事先凝聚好的靈石。魔界土地著實荒蕪,我得用靈力滋補,試試看這些果樹能不能種活。

心底的聲音在一片喧囂裏冒出來:“希望魔尊醒來時,他就能吃上了。”

我不理它,繼續辦種田大業。

這一忙就沒停下來過,到晌午,有少年提著食盒來送飯,大老遠就聽見了他抑揚頓挫的聲音。

少年也送到我面前:“主上,您辛苦啦,廚子囑咐要讓您多吃一碗哩!如今糧食豐足,可以敞開胃口啦。”

我隨意地嗯了一聲,接過食盒時擡頭一瞟,忽然為眼前的明亮眸子攝住心神。

這少年……怎麽長了一雙那麽像徐八遂的眼睛?

我怔怔地看著他,那少年不一會兒紅了臉,周圍的魔修們也起哄:“主上你怎麽回事?眼神這麽直勾勾,想吃嫩草啊!”

我回神來笑罵他們:“滾!眼睛裏迷了沙子罷了,怎麽說得老子跟個老色皮似的。”

“迷了正好!叫這小家夥給主上吹吹嘛?”

我不耐煩地端出飯碗幹飯,運起靈力刮大風,於是他們都住嘴了,急急忙忙地捂住手裏的碗,生怕吹進沙子糟蹋了糧食。魔界的族人就是這樣,覺得最十惡不赦的事就是浪費食物。

我其實一直不擅長應付這類鬧哄哄的人。故作開朗,故作熱烈,這些都讓人精疲力竭。

心裏的聲音怒喝:“不行也得上,不然難道要告訴所有人,魔尊不在了嗎?”

我咬了咬牙,正低頭,頭上落下一片陰影,我擡頭,那少年笨拙地拿著食盒的蓋子給我擋著太陽和風沙,憨憨地笑了笑,唇邊居然還有和徐八遂相似的酒窩:“主上,您吃,您吃。”

我多看了他的眼睛兩眼,心裏的聲音又冒出來,陰鷙地怪笑著:“忍不住想養個小替身嗎?也是,十三年了,你快憋瘋了吧?”

我低頭扒飯,有些恍惚,反問它:“才十三年嗎?”

我怎麽覺得好像有百年、千年、萬年那麽長了。

聲音不笑了,它哀怨地哽咽起來:“都是你的錯,你看看你幹的好事!”

它一哭就沒完沒了,我不理會它了,專心致志地吃飯,聚精會神地種田,忙裏偷閑地說笑,從日出到日落,我一刻不停,它也是。

我回到南柯閣門口,撣去一身的灰,停在門口踟躕。

聲音大聲哭起來:“我要見他!我一天沒見他了,快點讓我看看他!”

我實在沒轍,只好進冰天雪地的南柯閣,解下惡鬼袍,換回我的身量和樣子,瞬移到寒玉榻前,躺上去把沈睡的徐八遂抱進懷裏。

“別哭了,這不是見到了嗎?”我耐心地和聲音周旋。

聲音不罷休:“見到了、見到了又怎樣?他就跟個生死不知的稻草人、木傀儡一樣,不會動彈不會說話不會朝我笑不會乖乖給我幹……見到了又能怎麽樣!”

我摸摸徐八遂的脊背:“他遲早會醒的。”

“醒了他也不跟我好了!”聲音放聲大哭,“我想他,我好想他,我想聽他對我說話,我要他親我,摸我,抱我,我好想幹/他,在這裏做,在桌案上做,在八卦殿的高座上做,在熱泉裏做,我想他對我笑,給我哭……”

我受不了地松開徐八遂,擡手打靈結,掛上南柯閣的穹頂,喝令聲音閉嘴:“住口,我不想。”

聲音哭鬧不止:“你胡說,你就是我,我們有什麽不一樣?你敢說你不想他?你每天晚上抱著他睡覺你敢說你不想和他做?”

我不想再聽它哭哭啼啼了,像個絕望的怨夫。我摸摸徐八遂安謐的睡顏,給他掖好被角,下床到外面去。自然了,一踏出南柯閣的門,面目就是徐八遂的模樣。我要扮好他,用他的模樣聚人心,讓所有人都敬他,服他。他隨時醒來,隨時都能接管屬於他的魔界。

我試圖和聲音講道理,它什麽也聽不進去,像條得了瘋癥的犬撒潑哭鬧,不停地說著如何想與徐八遂雲雨,在什麽位置,用什麽力道,又說著徐八遂身上的痣,如何讓他與自己共沈溺。瘋瘋癲癲,渾不似人話。

“不許再說這些,你只是想褻玩他。”

“什麽叫褻玩?我沒有,我愛他,我愛他啊。”聲音嘶啞地哭著,“我第一眼就中意他,又不是因為和他做才愛他,我愛他才想和他一起,你懂不懂的?”

我喜愛他。第一眼就中意。

可我真的這樣不能自拔麽?會不會只是中意他的皮囊、垂涎他皮囊下本屬於我的心、沈溺和他的軀體疊交?

夜深月缺,聲音嗷嗷直哭,我安靜四顧,想戒掉名為徐八遂的魔咒。

那個和徐八遂長得有有幾分相似的少年照常送飯,我不動聲色地套著他的話,對著他所缺乏的彌補,慢慢地讓他察覺到我對他的區別態度和關照,他凝望我的眼神也慢慢地改變。

聲音冷眼旁觀,哂笑:“行,你就不是人,想怎麽禍禍隨意吧,真成功了,以後也能少糾纏他,放過他算了!”

不糾纏徐八遂麽?

不可能。

“主上?”

含羞帶怯的聲音把我的神志喚回來,那少年在我面前,在燭光搖曳下,用著那雙和徐八遂相似的眼睛望著我,手已放在了腰帶上。

他只需解開,我只需閉眼,也許我們便都能得到彼此想要的。

聲音冷笑:“上啊,快上。”

我起身拽住他的手,將他按回椅子上,倉促地說了一句對不起,隨即逃走。

聲音爆出大笑,半晌又期期艾艾地哭起來。

我逃回南柯閣,望著月光下安靜的徐八遂,他就定格在那裏,沒有皺眉,一副釋然的恬靜模樣。

我用鎮生劍把靈核剖出來,他閉上眼,保持著這表情沈睡到如今。沒有怨懟,也沒有嫌憎。

我跪在寒玉榻前握著他的手,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袖。

是,我不能自拔。

我想要你,只想要你。

周白淵猛然驚醒,下意識地抱住身邊的一把腰,拽向自己身前,大手小心翼翼地摩挲徐八遂的面容,有溫度,有呼吸。

“唔……”徐八遂感受到了他的慌亂,慢騰騰地轉了個身,悶頭撞進他懷裏,咂巴著嘴嘀咕:“別怕……我就在這……”

周白淵心頭松泛,趕緊揣住他一頓摩挲。

徐八遂原來睡覺就沈,每回入睡前叫他折騰上三五七趟更是累得睜不開眼,時常睡得昏天黑地。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,當他從夢裏驚醒時,徐八遂睡得再沈也會半醒,含混地哄上一兩句再睡過去。

起初他如此情態,只換來周白淵喪良心的一頓日,魔尊便在疲累和酸脹裏罵罵咧咧,眼睛時常是哭到紅腫。但下回周白淵再驚醒,他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咕噥著哄上兩句。這樣的情況多了,周白淵良心逐漸回來,不再欺負他了,只揣懷裏撫。

此時夜深,周白淵心中一片柔軟,聽著徐八遂均勻的呼吸,忽然很想知道他平素會做些什麽夢。便輕輕撥開他埋入,打定主意不管看到什麽都不動,絕不欺負這樣溫軟的媳婦。借著接觸,他熟練地探入徐八遂的識海,想看看他的夢境或者記憶。

巧了,魔尊也在做夢。

周白淵屏聲靜氣,靜靜地窺探他的夢。

夢裏先是上代魔尊夫婦,岳父帥岳母颯,很是般配。

周白淵無聲地朝他們鞠躬:多謝你們生養出這麽個寶貝,叫我得到和糟蹋了。

隨後夢裏是魔界那群護法沙雕時的樣子,旁人也就算了,最出乎周白淵的意料是平素冷酷的小薩。他居然看見了年少時的小薩把面條懟進鼻孔裏的模樣,周圍一群人都在笑,小薩不以為然,還來了個鬥雞眼,惹得笑聲更大。魔修裏最酷的就是她,周白淵不確定這是徐八遂的記憶還是臆想出來的。

接下來,徐八遂又夢見了微城,他和鬥篷遮得嚴實的魔君徐皆知站一塊,橘貓蹲在地上擋了魔君的路。沒有持續太久,魔君身形隱去,隨之畫面一轉,微城時而和個漂亮姐姐結連理,又時而和個英俊漢子勾手指,總之就是魔尊在給弟弟腦補拉西皮。

周白淵嘆一聲,好笑地揉他:“笨。他對象一看就是年下的,你怎麽都給他安排年上的?”

再接著,徐八遂夢到了饕餮。

周白淵逐漸面無表情,心想,好吧,我的位置在掏寶後面。

然鵝魔尊接下來夢到了仙界滄瀾,他師尊、師哥都在裏頭。

周白淵死魚眼了,磨著牙想,行,接下來總該有我了吧?

然後他看見了冰天雪地的妖界,兩個雌雄莫辨的美妖;魔界廣場上的八根柱子;郁郁蔥蔥的果林;寬敞通亮的八卦殿內……

好家夥!夢來夢去,就沒夢到他!!

周白淵醋意大發,睜開眼就想好好懲治這小野貓。

誰知道,徐八遂已經睜開了明亮的眼睛,正借著月光饒有興致地打量他。

他撲哧樂出聲,擡指刮周白淵的鼻梁:“好啊你,趁我睡著就得寸進尺?我說怎麽這麽不舒服,果然又是你在橫沖直撞,出去出去,給我留口氣吧周日精。”

周白淵面頰發燙,不依不饒地繼續:“那你得告訴我,到底有沒有夢到我的?”

徐八遂貼著他額頭,瞇著眼嘶著氣:“我啊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我為什麽要在夢裏貪你?我貪戀的是現實裏的你。”徐八遂一邊受著顛簸一邊呵氣如蘭,“如此時此間,還有將來的時時刻刻。”

周白淵停頓。

徐八遂緩了口氣,摸摸他:“我才不用夢到你,你就在我身邊,就在我骨血裏。我不需要依靠夢境來喜愛你,我靠的是這兒——”

周白淵抿起笑意,月色下不可方物。他捏捏魔尊的耳垂,拿他絲毫沒有辦法。

“八遂。”

“唔……唔?”

“你這借口太拙劣了。”

徐八遂笑起來,動了動,開始拍打他:“我哪裏拙劣?你看,我愛你的法子最腳踏實地了。聽清了麽?我、愛、你。”

周白淵的唇角克制不住地揚起:“聽不清,責令你改正聲小的毛病,多說幾次。”

徐八遂便在潮起潮落裏重覆說不盡的愛意。

其實他夢見周白淵了,但那夢好壞都不沾,他不太想讓小黑花看見。

他夢見了周白淵被剖靈核的時間點,那時,他是從天而降的威風凜凜英雄,護著單薄瘦弱的小周燼脫離魔爪。他把他背到錦繡堆裏去,解除他的冰咒,為他父兄為他師長,無風無雨,一世安康。

這夢從一開始便是錯亂的。沒有周白淵的靈核,此時就沒有他了。他也沒有錦繡,沒有力量。

這夢只是妄想。

徐八遂的眼淚從眼角掉下去,伸手環住周白淵脖頸,眼睛裏倒映著七千三百個閃爍微光的靈結,如同倒映星海。

“我特別愛你。”

第二天破曉,魔尊剛剛合眼,這回因著疲累真的睡得如死豬了。

周白淵只覺他可愛可憐,擁著同眠了一會,天光大作時又醒了。

魔界太平了許久,不過他習慣了早起,以備突發狀況。天色還早,就讓累到幹涸的魔尊好好休息。

他邁出門檻的瞬間,心底久違地響起了那個聲音。

它怯怯地笑起來,甜滋滋地小聲說:“我也愛他,特別鐘愛。他回來了真好,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。”

陽光照進周白淵的眼睛裏,他瞇了瞇眼,粲然一笑。

“嗯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嗷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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